雷添忆

妈妈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盐菜肉,摆在餐桌正中间。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道:“味道怎么样?”我郑重地拿起了筷子,从油层下面捞出一块盐菜肉塞进嘴里。咀嚼几口过后,我还是对着妈妈轻轻摇了摇头。妈妈眉间流出一丝失望。“还是做不出你外婆的感觉来啊!”
我自然明白妈妈的心意。外婆的盐菜肉总是带着温馨的美味。若是盐菜肉的味道还在,就好像外婆还在我们身边。
外婆的拿手家常菜有很多,辣椒炒肉、芹菜炒酱干、焖土豆,样样都很下饭。外婆的口味偏重,在外婆家长大,我便也养出了重盐的偏好,尤其是外婆做的盐菜肉。
外婆总是在天没亮就起床,哪怕在寒冷的冬日。简单洗漱后,外婆就开始了她忙碌的一天。外婆在饮食上十分注重新鲜程度,她经常踩着微弱的晨光赶去菜场,在一番激烈的早市战斗中满载而归。外婆回家时,太阳才从天边露脸。而每当我起床来到餐桌前,外婆也刚好端出一碗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粉面。外婆常常说,小孩子吃面能长个。
送我上学后,外婆便开始着手准备午饭。做盐菜肉时,外婆偏好精上带肥的五花肉,上面还带有残留猪毛的皮。外婆把肉切成块状,盖上厚厚的盐菜,再倒上酱油,加上点腐竹或是油豆腐。外婆曾问过我要不要学着做盐菜肉。可相比于菜的制作过程,那时的我显然更乐意守在电视机前,看着方盒子里的动画小人。
香气四溢的菜一碗接一碗摆满了餐桌,我的心思也逐渐随之转移到小方桌上来。有时外婆还想再去炒几样菜,便会让我们去添饭先吃。我也听话照做了。现在想来,好像除了过年时的团圆饭,外婆总是最后一个上餐桌的。
外婆每次做盐菜肉都会做一大盆,一餐没吃完的可以放冰箱里再留着吃。有时,外婆会在盆里留上一把小调羹。我喜欢用调羹穿过顶上浮起的猪油层伸到下面勺酱油,来拌白米饭吃。这样的“黑饭”总能使我胃口大增。
家里聚会时,舅舅姨妈们都最盼着外婆的盐菜肉。外婆刚把菜盆从厨房端出来,下一刻便有好几双筷子抢着窜进去。我也举着筷子,生怕吃不到自己喜欢的瘦肉,可视线被众多筷子挡住,只能作罢。等到再有机会时,从黝黑的酱油里再能翻找出肉来已然是奇迹了。我不断用筷子在盆底捞着,只能夹起几点腐竹安慰自己。
外婆在一旁笑眯眯地望着大家为了抢盐菜肉打闹成一团。抢到了肉的,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。没抢到肉的,悻悻地盯着已经没剩下的肉的菜盆,叫喊着喊外婆再做上一盆。外婆爽朗地笑着,“好哦!”她很是满足,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转身又回厨房继续忙活了。年夜饭的时候,外婆要做满满一大桌菜才够我们吃。等到外婆端起碗,菜盆里却是只剩下油汤了。外婆什么都没说,就夹着桌上的凉菜拌上饭。
饭后,几家人聚在一起聊着近况,外婆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,一边又忍不住插上几句。她向来关心我们这些晚辈的八卦琐事。送大家离开时,外婆还会给他们备上一小碗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盐菜肉,让他们带回家里慢慢吃。等过几天后,外婆再去取空碗带回来洗。
等到后来,外婆住进了医院。妈妈曾试着模仿外婆的做法,做出盐菜肉带给外婆吃。外婆用力支撑着从病床上坐起,她接过,又把保温桶放在一旁的柜子上。“唱首歌给外婆听吧?外婆好久没听了。”外婆的声音颤颤巍巍,望着我的眼神却温暖。我就着病房里的盐菜肉的香味,给外婆唱了一首我最新学的歌。可等我唱完,外婆只笑着看我,仍是没有胃口吃上一口饭菜。
现在,去餐馆吃饭,我看见桌上带有点点葱绿的切成片状的盐菜肉,却丝毫提不起兴趣。它总是没那么咸,也不如我记忆中的温馨。我望着那盘盐菜肉眼眶微湿,想念外婆的盐菜肉,也愈发想念外婆。好想能再吃上一口外婆亲手做的盐菜肉啊。
作者简介:
雷添忆,常用笔名惟依一,2001年清明生,属蛇的白羊。本科毕业于南京大学,目前闲在家中尝试创作,仍在尝试多种类型的创作风格。爱好文字,热爱生活,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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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编:笔墨舒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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